「妳懷孕了。」

 

我感覺前方有人,圍成馬蹄形,他們議論紛紛,然後有個清晰的聲音說:「妳懷孕了。」

 

「我懷孕了?」我從夢裡醒來,撐起身子坐起倚著牆,傳line給朋友關於這個夢。

 

這個清晨夢,夢境十分清晰,彷彿身歷其境。

 

隔幾天,我夢到蛇,心裡有個直覺:「不會是真的懷孕了,而且還是個男寶寶吧?」

 

覺得有趣,但又覺得不可能,因為我們「幾乎」很小心。結婚懷孕生子是我們幾年後的計畫。

 

然後我就忘了這件事,專注在生活與工作,直到接近月經差不多要來的那週。

 

我的經期很規律也很準時,來潮時不會有劇烈疼痛,每次友人經期不順,我還滿得意自己的子宮很健康。月經來前,身體也會有前兆,例如:下腹悶、情緒煩躁。

 

有天下班得早,我坐在床沿想著月經差不多要來了,可是身體又不太有感覺。想到月初那個夢,我決定要來做一件事。

 

驗孕。

 

下樓、騎車、到小屈、回到家、停車、回到房裡。破壞性的拆開包裝、走到廁所、蒐集尿液,等待。 為提高準確性,我買了三個牌子的驗孕棒。

 

拿了昨天喝完的50嵐飲料空杯走進廁所盛裝尿液,倒一些在驗孕棒上,我緊盯著驗孕棒看,看它透出淡淡的第二條線。淡淡的、淺淺的粉紅色。

 

我笑容也淺淺的,緩步走回房間,把驗孕棒拍給楊先生。想著明天下班,我要去掛婦產科。

 

 

 

是你嗎?

 

其實我很慌張,但我不知道如何表現。我承諾過了,要怎麼做。

 

半年前,我也夢過蛇。

習俗上說,蛇是土地公的女兒,夢到蛇是土地公在跟你打招呼,要去拜拜。如果在懷孕期間夢到,代表肚子裡的北鼻是男寶寶。詳細夢境與代表的意思,網路上資料很多。

 

沒多久,我發現自己懷孕了。

 

我很驚訝,有個小生命在我的身體裡,正在長大中,可是我還沒有結婚、還沒有見家人。

 

我很難過自己沒有勇氣沒有決心,覺得現在不是很好的時機。

 

記得那天從婦產科騎車回家,晶瑩的淚珠在風中成串,深深的夜裡,懦弱的自己。

 

跟孩子說話大概是媽媽的本能,跟肚子說話。

 

「親愛的北鼻,你怎麼來了,為什麼要來,為什麼這時候?我真的不能要,現在來不會幸福的,如果你注定是我們的小孩,下次合適的時機你再來好嗎?」

 

我不想用懷孕的姿態來認識新家人,也不確定將來那個家庭。

 

楊先生也不勇敢,我們兩個又都很自私,不願放棄現在的生活。

 

由於發現得早,週數可以選擇服藥。第一次在診所確定懷孕時,醫生請我回去跟男朋友討論。隔週,在楊先生的陪伴下,再度來到診間,可是醫生似乎看出我的猶豫,又請我出去再想想。

 

我想了很多,也許就是想得太多了。

 

我跟楊先生在診所外的堤防走了一圈又一圈,幾次我停下來問他,「你敢回去跟你媽說嗎?」他說我不敢。那我懂了。

 

走了一圈又一圈,還是走到護士面前。

 

「嗯,不要。」我怯懦的低著頭。

 

護士打開白花花的藥紙,裡頭有兩顆白色藥丸,我的手伸向藥丸,顫抖著。眼睛已經冒淚,像大雨滂沱中忘了帶傘,眼前一片霧茫茫。可是淋雨心不會酸。

 

護士忍不住作聲,「妳要不要再想想?」

再想想嗎?好痛。眼睛一眨,淚珠滾滾滴下,我用餘光瞄了楊先生一眼,他只是在一旁站著,不為所動。

 

我心一橫,捏了藥往嘴裡丟。

 

「對不起、對不起,寶寶。」嚥下這顆藥,就要和你說再見。

 

「如果當時楊先生阻止我就好了,說會帶我回家、保護我。」這是我當時的心情。

 

踱步回到車上,我們兩個抱在一起哭。

 

「不能再有下次了,下次不論如何我都要生下來。」我淚眼汪汪的說,楊先生點頭。

 

跨越不了的,是那單親在隱隱作痛,是對母親在婚姻關係中,勞心勞力的恐懼。父母的婚姻經驗,我不想重蹈覆轍。我要我跟寶寶是被祝福的、被接受的,名正言順的。

 

我流了整整一星期的血,只要看到棉片上的血,心都像被烈火燒傷的灼熱。有時我靜下來,好像能感覺到孩子很氣憤;有時覺得他好像一直在身邊沒有離開。

 

每當出現與孩子有關的感覺或情緒時,我會跟他說:「寶寶對不起,請你原諒我。如果你注定是我的小孩,下次我一定好好疼你愛你。你不等我也沒關係,有好人家你要趕快去。」

 

是你嗎?

 

當我再次踏入診間,坐在醫生面前。

 

「我,又懷孕了。」

 

「生下來。」他肯定的詢問我。

 

「嗯,生下來。」

 

事隔半年,這次我的心有一種很深的臣服,這個寶寶很想來喔,要來當我跟楊先生的小孩,組成一個家。有一種被認定的幸福,因為我相信孩子是自己選擇父母親的,要來一起完成什麼、體驗什麼。就像《媽媽,我是為你而來》一書,生命自然有他的意義。

 

可是,才剛懷孕的我,馬上被醫生說要安胎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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